Sunday, June 19, 2016

拳王阿里与黑人穆斯林的抗争

6月3日,一代拳王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去世。阿里年轻时喜欢自吹自擂他是“最伟大的”(The Greatest),死后这一称号似乎也得到了全社会的认可。但他的名望并不仅限于拳击界甚至体育界——阿里是上世纪后半叶美国黑人民权运动的标志式人物,就连他这个不寻常的大名也是抗争的象征。



阿里的原名叫卡修斯·克雷(Cassius Clay),出生于1942年的美国中部。他自幼喜好拳击,18岁时赢得奥运会金牌,22岁便成为重量级拳击冠军。那是1964年,黑人依然倍受歧视,民权运动正波涛汹涌,各式各类的黑人组织竞相出现。而年轻的克雷却选择了“伊斯兰之国”(Nation of Islam),一个早在1930年便成立的黑人反抗组织。他们认为美国的黑人经过几代奴隶制的压迫,已经被白人同化了。要做到真正的自由,他们必须去除白人强加的影响,回归到他们源自非洲的传统,最终与白人社会分离,建立自己的国家。

之所以要把他们未来的国家叫做伊斯兰之国是因为伊斯兰是非洲黑人中最普遍的宗教,多数黑人在成为奴隶之前是穆斯林。被贩卖到北美后,他们与自己的家乡、语言和宗教完全隔离,逐渐在白人传教士的影响下接受了基督教。在美国,他们成立了自己的教堂,与白人同样地——虽然大多是分开地——向同一个上帝祈祷。伊斯兰之国创始人认为黑人要有真正的独立和自尊,就必须抛弃“白人的上帝”,找回他们自己的真主安拉、回归他们自己的宗教,也就是伊斯兰教。

如果说黑人的宗教传统还可以溯源的话,他们自我身份的另一部分却是完全被割断了。黑奴一踏上北美,便失去了自己的名字,由奴隶主随意为他们起英文名。(1977年的著名电视剧《根》曾经再现了黑奴昆塔(Kunta Kinte)因为拒绝新名字而遭受残酷的鞭刑最终不得不屈服的惨烈场面,震动了全美国的良心。)他们的子女则承袭着奴隶主的名字作为他们的姓氏。

黑奴解放之后,一部分自由的奴隶立即抛弃了他们的奴隶主姓氏。但他们已经无法找回自己的姓氏(非洲的部落中很多也没有姓氏),于是他们为自己重新命名,很多采用了对解放黑奴有功的人的姓氏。卡修斯·克雷原来是阿里所在的肯塔基州一位力主废除奴隶制度的政治家,阿里的爷爷为阿里的父亲取了这个名字,后者又把它传给了阿里。

但无论是自己取的新名字还是继续沿用奴隶主的名字,美国黑人的名字终归来自于白人,不是他们祖先的传承。伊斯兰之国因此规定成员加入时须放弃自己的姓氏,或者采用伊斯兰名,或者用字母“X”代替,表明自己的姓属于未知,但拒绝继续使用白人的姓氏。著名黑人领袖马尔科姆·X(Malcolm X)便曾是这个组织的首领,他一直采用这个字母姓氏。



卡修斯·克雷在22岁赢得拳击冠军之后很快就皈依了伊斯兰教。伊斯兰之国开始并不愿意接纳他,因为他所从事的拳击运动与其教义不符。但凭借马尔科姆的努力和他作为拳王的影响力,他得以加入该组织。他立即宣布放弃自己的名字,改为组织赋予他的穆斯林新名:穆罕默德·阿里。这个名字分别来自两位伊斯兰教的圣贤。



赢得拳击冠军后,卡修斯·克雷已经成为名人。他的骤然改名引起社会惊诧,没有被接受。大众媒体以避免读者糊涂为由继续用卡修斯·克雷称呼他,一些拳击比赛的安排和记录亦如此,他获胜后赢得的奖杯上仍然刻写着“卡修斯·克雷”。这一切令阿里气愤莫名,经常当众大发脾气,一再声称“卡修斯·克雷”是个“奴隶名字”,是对他的莫大侮辱。

穆罕默德·阿里这个名字直到多年以后才被普遍接受。而在今天的美国,却已经没有什么人记得卡修斯·克雷了。



阿里年轻时其实是一个很不招人待见的愤青。他作风招摇,比赛前甚至比赛中惯以各种语言贬损、挑逗对手,不惜以对手的长相习惯等等施行人身攻击和侮辱。那时美国的社会还非常保守,即使在拳击这样的“野蛮”竞技项目也很看重“绅士风度”。阿里则正是那个时代的叛逆,只有他的对手才明白他的张狂并不完全是性格使然,更多是出于算计,是心理战的一部分。今天,赛场上下运动员之间的斗嘴早已经成了常态。

但他真正引起公愤的是在1966年,他拒绝服兵役。

美国实行义务征兵制。所有男子在年满十八岁时都必须到兵役局登记,随时准备接受招兵。在六十年代,征兵通过抽签(draft)进行。是否需要参军完全看自己的运气。阿里在1962年18岁生日时便登了记,但在1964年征兵考试时他被测出智商只有78,不符合参军要求。两年后,深陷越战泥潭的美军急需兵员,不得已降格以求,放宽了智商要求的下限,阿里便又面临参军的前景。

这回阿里不干了,公开宣布他拒绝服役。他以自己的宗教为理由,声称“战争是与可兰经的教诲冲突的。我不是要逃兵役。我们不应该参与任何战争,除非是安拉或他的使者宣战的战争。我们不参加基督徒的战争或没有信仰者的战争。”他同时也把越战与国内的种族冲突联系起来,说他与越共没有过节,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叫过他“黑鬼”。黑人的敌人是白人,犯不着自己在国内不被当人看还要跑到几千里外去杀越南的黄人。

1967年4月28日,阿里在美国军队的征兵站里被叫到了名字。他拒绝出列回应而被当场拘捕。两个月后,他被判犯有违反征兵罪。不过他没有被关进监狱,而是一直逐级上诉,把官司一路打到了联邦最高法院。

出于人权考虑,美国的征兵法允许一些人因为他们根深蒂固的信念、宗教等理由拒服兵役(Conscientious Objector),他们一般会根据其反战或和平主义态度被安排做非战斗性质的后勤协助工作或者是军队之外的服务性工作。但为了防止大家都钻这个空子,其审查很严格。信奉伊斯兰教和对安拉的忠诚并不被认可为拒服兵役的理由。早在二战期间,伊斯兰之国的创始人和一些骨干就曾因为拒绝参军而被判刑,坐牢多年。

阿里抗拒服兵役时,越战在美国虽然已经有了反对的呼声,但尚未形成气候。年轻人应征入伍仍然是理所当然的爱国行为。当时改名不久的阿里遭到主流媒体的一致谴责。而与此同时,阿里也得到了大学和黑人社团的注意,受邀巡回演讲,成为民权运动的一颗明星。

直到1971年,最高法院以低级法院没有能列举不批准他拒服兵役的正当理由为借口推翻了判决,宣布阿里无罪。此时美国的民意已经大幅逆转,越战不得人心,逃兵役也不再遭到道德上的一致谴责。取得胜利的阿里成了英雄,尤其是黑人中的英雄。

阿里本人付出的代价是这四年间他未能参加任何拳击比赛。自从他宣布拒服兵役,各州政府便相继吊销了他的拳击比赛执照。因此他个人的巅峰年代在拳击史上却留下了空白。当然,如果他没有抗争,他可能也是会在越南的丛林战场中度过这些年华。

随着国内反战情绪的高涨,个别州即使在最高法院判决之前就已经为他恢复了拳击比赛执照。1971年3月8日,阿里与新科拳王佛雷泽(Joe Frazier)在纽约展开了一场“世纪大战”。这场拳战除了是两个从未遭败绩的高手过招以外,也被赋予强烈的时代和政治意义:阿里是左翼反战、激进的叛逆象征而佛雷泽是保守白人体制的代表(虽然佛雷泽也是黑人)。比赛结果,阿里不敌,遭受人生第一场败仗。这场比赛如此轰动,以至于有人在比赛期间得以潜入联邦调查局(FBI)办公室偷窃了机密文件,揭露出FBI对反战、民权人士的非法侦查行迹,那些黑资料中也包括阿里的记录。

直到三年以后阿里才相继战胜佛雷泽、福尔曼(George Foreman)等新拳王,夺回重量级拳王冠冕。这时他已经32岁,青春不再。


晚年的阿里逐渐脱离了伊斯兰之国,表态他不再相信“所有白人都是魔鬼”这一类激进观点。1984年,他出人意料地出面支持“大右派”里根总统的竞选,引起黑人社团大哗,认为他已经因为帕金森氏病魔的侵袭而失去了理智。但无论如何,八十年代的阿里已经不再是当年激进左派的代表,而成为被全美国认同的民族英雄。历届总统无论党籍都竞相邀请他访问白宫,授予他各种荣誉称号。1996年,他颤颤巍巍地在亚特兰大奥运会上点燃圣火,为全世界展现了一个超越竞技体育、超越宗教的美国黑人形象。



随着黑人地位和利益的实质性改善,伊斯兰之国及其类似的激进组织也逐渐失去市场,在内斗中走向衰弱。1995年,该组织发起了一场“百万男人进军华盛顿”(Million Man March)的运动,虽然轰动一时,但也很快销声匿迹。黑人民权运动的主流转向民主政体中的选举运作和在社会各阶层平等权利的争取。

当然,更新一代的激进分子也仍然不满足于体制现状,他们继续在大学校园里发动抗议,并以诸如“黑人生命重要”(Black Lives Matter)等运动试图重回街头。他们的行列中尚未能出现阿里这样引人注目的人物。

(6/11/2016)


米帝囧事人物

Sunday, June 12, 2016

球队的印第安名称是致敬还是侮辱?

“名不正,言不顺”,这是一条古今中外普适的训诫。美国的大大小小球队总要给自己取一个威武雄壮的大名,以扬己威、摄敌胆。

绝大部分球队以猛兽命名,比如去年赢得橄榄球超级杯的丹佛“野马”队(Denver Broncos)。此外大凡豺狼虎豹狮熊鹰犬鼠豚等等,都能在队徽中找到自己的形象;还有以自然现象命名,如圣地亚哥“闪电”队(San Diego Chargers)、科罗拉多“雪崩”队(Colorado Avalanche)、迈阿密大学“飓风”队(Miami Hurricanes)等等;有的则与当地的历史相关,如旧金山的“49人”队(San Francisco 49ers,即1849年随着淘金热到来的移民,是他们带来了旧金山的繁荣)、匹兹堡“钢铁工人”队(Pittsburg Steelers)、格林湾“包装工人”队(Green Bay Packers)等。

也有以传说中的形象命名的。一个世纪之前,美国小男孩们经常玩的战争游戏是海盗、牛仔、印第安人之间的相互厮杀。光是橄榄球联盟(NFL)中,就有三只球队名字与海盗有关(Oakland Raiders、Tampa Bay Buccaneers、Minnesota Vikings),棒球里也有匹兹堡“海盗”队(Pittsburg Pirates)。而牛仔则由达拉斯的牛仔队(Dallas Cowboys)发扬光大。

与海盗和牛仔不同的是,印第安人曾经遍布美国。随着他们在现实社会中被边缘化甚至近乎消失,他们所谓的好战、强悍、勇敢和不屈精神反而变成一种神话般的崇拜。全国各地一度拥有无数以印第安人命名的球队,尤其是中小学,蔚然成风。他们的吉祥物大体都是头戴用彩色羽毛装饰的帽子、脸上涂满油彩、身披彩色战袍、手持战斧或投枪的印第安酋长或武士形象。



近年来,随着“政治正确”思潮的影响,很多人认为以印第安人形象作为学校或球队的象征是不把印第安人当人看待,是对他们的歧视和侮辱。相当多的大中学校已经放弃他们的传统名字、形象,改为不得罪人的称号。比如斯坦福大学很早就把队名从“印第安人”改为了“大红色”(Stanford Cardinals)。

但更有人坚持以印第安人命名不是对他们的侮辱,而是对他们传统和精神的致敬和弘扬。中部的伊利诺大学和南部的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就坚持着他们的传统。前者的队名是“战斗的伊利诺人”(Fighting Illini),后者是“塞米诺人”(Seminoles),都是以当地的印第安人部落命名。伊利诺大学队曾经得到当地一个印第安酋长的支持,用他赠送的羽毛战袍作为该校扮演吉祥物的服装。该酋长去世后,其后代反对学校这么做,学校于2007年停止了以酋长形象做吉祥物的做法,但仍然保留着“战斗的伊利诺人”名号。

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则更进一步。他们与当地尚存的几个印第安人部落密切联系、合作,招收印第安学生,开设印第安历史课程。在硕大的橄榄球场上,该校学生全场无休止地高唱印第安战歌,做出挥舞战斧剁砍手势,气势磅礴波澜壮阔,极其投入地再现印第安人集体奔赴战场的壮观场面,是大学体育的一道奇景。印第安人对他们使用“塞米诺人”的大号不仅没有意见,而且大力支持。就连试图用行政手段强迫大学停止使用这类名字的大学体育联盟也不得不给他们开出许可的特例。



中部的圣母大学(Notre Dame)有一个类似的名字叫“战斗的爱尔兰人”(Fighting Irish),也是向爱尔兰人的不屈精神致敬。似乎还没有什么爱尔兰人或他们的代言人来抗议。


职业球队中,与印第安人相关的命名也已经不多了。棒球联盟里有亚特兰大市“勇敢”队(Atlanta Braves)和克里夫兰市“印第安人”队(Cleveland Indians)。橄榄球中还有堪萨斯市的“酋长”队(Kansas City Chiefs)。这几个队的队名都有一定的争议,其队徽也经过屡次修改,逐渐去除了明显的印第安人头像形象。但他们仍然坚持使用自己的队名。他们的球迷也向佛罗里达州立大学的学生们学习,在球场上大唱印第安战歌。

所有这些队名都是正面或中性地采用印第安人形象。首都华盛顿市的橄榄球队则不同,他们的队名是“红皮肤”队(Washington Redskins),以印第安人的皮肤颜色也就是生理特征作名字。这个队名自然首当其冲,成为万恶不赦的歧视象征。(在今天的美国,黑人已经不能被直接称为黑人,要用委婉的、不带生理特征的“非裔美国人”代替,尽管美国有很多黑人并不是非裔)。



华盛顿的这个球队早在1933年就开始使用“红皮肤”的名字。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以印第安人为骄傲,队名是“勇敢”(Brave)。至少在那个年代,“红皮肤”没有贬义,是印第安人自我介绍时常用的称呼。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抗议球队的名字,以各种方式迫使球队改名。



2013年8月,颇有影响的网络电子刊物Slate宣布他们不再在文章中使用“红皮肤”队名,很快得到众多媒体、记者的附和。他们报道该队新闻时只称“华盛顿队”。社会名流和政客们也纷纷出面表达他们的愤怒:联邦参议院50位参议员(正好是全部参议员的一半)联名写信要求改名;奥巴马总统也说,如果他是该队的老板的话,他会改个名字。



但他不是老板。在民主国家里,堂堂大总统并不能左右一个私人企业的老板。红皮肤队的老板丹奈尔·斯奈德(Daniel Snyder)立场异常地坚定:“我们永远不会更改名字,你可以全部用大写字母来拼写这个‘永远’”。斯奈德坚持队名是对印第安人的赞誉,因为没有人会给自己的球队起一个贬义的名字。



当然,如果政府诚心要找茬,那也还是有办法的。虽然对宪法保护的言论自由无可奈何,联邦专利商标局另辟蹊径,以歧视理由撤销了该队包括“红皮肤”名字和队徽等的商标注册。此举意图让球队的队服等商品不再受商标保护,纵容商贩侵占市场,在经济上打击球队利益。球队认为商标局的做法属于无理越权,诉诸法庭讨个说法。经过轮番上诉,目前正等待联邦最高法院的裁决。(这些年该球队的商品销售额下降,但很难说是因为抗议还是因为球队本身战绩欠佳。)

“红皮肤”队名的争议爆发后,有一系列民意调查测试球迷的态度,发现大部分球迷不认为该队名有侮辱意义,但也有同样的大多数认为如果改队名可以让大家高兴的话亦无不可。在球队的比赛和活动中,总有一些印第安人头领出面抗议,但也会有一些印第安人球迷出来支持球队,而这些人往往会被抗议的头领质问是否是真正的印第安人并被指责为印第安人中的叛徒。

2004年,一家社会研究组织对印第安人做民意调查发现绝大多数的印第安人并不认为“红皮肤”称呼是对他们的侮辱。这一结果没能引起广泛注意。政客和社会活动家们一如既往地以印第安人代言人自居为他们“伸张正义”。

十几天前(2016年5月19日)《华盛顿邮报》发表了最近他们自己针对印第安人的全面民意调查,再一次发现高达90%的印第安人不在乎这个名字,只有9%认为该名字对他们具有冒犯性(offensive)。《华盛顿邮报》编辑部是已经宣布不再在报道中使用“红皮肤”队名的媒体之一,他们的调查结果尤其具备可信度。但结果问世后,要求球队改名的各方人士并没有反省,他们坚信自己的立场是正确的。有知名记者辩解说,只要有少数印第安人有意见,我们就不应该继续使用这个名字。


其实,美国职业球队中最具备侮辱意义的名字是全世界闻名的纽约棒球“洋基”队(New York Yankees),其侮辱的对象是白人。“洋基”这个称号历史悠久。最早是在美国独立之前,英国殖民军队的官兵用它称呼美国当地的乡巴佬,还创作了一首“洋基歌”(Yankees Doodles)讽刺其傻呆无知的憨态。独立战争爆发后,美国的乡巴佬民兵部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己高唱着曲调诙谐上口的“洋基歌”走上战场,最终打败了骄狂的英国正规军。“洋基歌”因此脍炙人口,至今还是康涅狄格州的州歌。

美国内战时,“洋基”再度成为骂人的语言。这次是分裂的南方士兵用来侮辱北方人。尤其是战争初期南方稍占优势时,“该死的洋基”(Damn Yankees)的称呼甚嚣尘上。北方胜利后,“该死的洋基”也成为骄傲的象征,后来还成为百老汇一部歌舞剧的名字。

今天,“洋基”已经成为美国人在世界上的一个可爱的昵称。也许,侮辱和骄傲的差别,只在于自身是否具备强大的内心。

(5/30/2016)


米帝囧事

日益猖獗的“德独”势力

美国的政治日历上,现在正是各州的党组织分别举行代表大会,确定夏天参加全国代表大会代表名单,就当前一系列政治问题展开讨论获得共识,为即将到来的秋季大选做好准备的时刻。

德克萨斯州的近三千名共和党代表5月12日在达拉斯聚集开会时,他们除了有与其它各州同党们面临的同样问题之外,还有一个比较突兀的议题:是否正式推动德克萨斯州退出美利坚合众国。也就是说,德州要独立!




地处美国中南部的德克萨斯是美国面积和人口均排列第二的大州(面积第一是阿拉斯加,人口第一是加利福尼亚),在美国政治和经济等领域都举足轻重。但因为其文化独特,与东西两岸的主流思潮不尽和谐,经常与主流过不去。而这个州在历史上就有独立的传统。

早年这里地广人稀,只有少数牛仔和牧场。最先在这里定居、开辟殖民地的欧洲人是西班牙人和法国人,德克萨斯的属权也在这两个列强手中来回转换。1821年,墨西哥从西班牙统治者手中赢得独立,也同时承继了今天德克萨斯及其周围的大片地盘。当时那里人口只有3500人左右,谁也没把那里当回事。但随着美国这个新兴国家西进的步伐,越来越多的移民从东部迁来,迅速改变着其成分。到1834年,该地区人口翻了近十番,达到3万,基本上都是来自美国的移民。他们并不安于接受墨西哥政府的统治,便掀起了第一轮德克萨斯独立运动。

1835年10月,德克萨斯人签署独立宣言,开始了他们自己的独立战争。在和墨西哥政府军几场浴血奋战——包括后来被神化的阿拉莫战斗(Battle of Alamo)——后,得到大量美国志愿军支持的德克萨斯人取得大胜,还俘虏了墨西哥总统。1836年3月,德克萨斯共和国(Republic of Texas)正式成立。

但是,作为一个国家的德克萨斯委实太弱小,经济前途也不大。为独立而战的移民们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更希望能“返祖归根”,成为美国的一个州。美国当时处于内战一触即发的边缘,南北两方在国会势均力敌,不希望因为增加一个新州打破平衡格局。直拖到1845年底,经过许多纠结,美国总统才签署法案吞并德克萨斯。1846年2月19日,德克萨斯正式成为美利坚的第28个州。独立的德克萨斯共和国只存在了10年。

美国的吞并和扩张行为令墨西哥非常愤怒,两国因此在德州地盘上打了两年战。休战时,美国政府支付了一笔巨款换得墨西哥政府正式放弃德州主权,确定了边界。

然而,德州进入美国不到十年,内战即爆发了。在南方诸州相继宣布独立之后,不安分的德州人在1861年也投票决定再次独立,却旋即又加入南方邦联“国家”。内战结束后,德克萨斯重新恢复了作为美国一个州的地位,这一次短暂的独立并没有得到联邦法律上的承认,而是被视为叛乱。


德克萨斯州的沙漠里蕴藏着大量石油,使其在二十世纪得到迅猛发展,不再是过去那个只有畜牧业的牛仔州。不过工业化之后,人口急剧增长,德克萨斯州并没有完全抛弃当年的桀骜不驯性格。他们的州旗类似于简化的星条旗,但只有一颗星(Lone Star),象征着当年的德克萨斯共和国。该州居民合法登记拥有的私人枪支近34万,是全美最多的。(因为人口众多,其拥枪率却并不到前十名。)

近些年来,随着联邦政府在职权范围和财政支出上的大规模扩张,美国各地自由主义思想开始复活,出现了包括茶党等各式反对思潮。德克萨斯州内的分离欲望也开始呈现生机。1996年夏天,几个坚信德克萨斯在1861年退出联邦后就是独立国家,只是后来在内战中被美利坚侵占至今的人在与政府的冲突中劫持人质与警察对峙,最终被判刑坐牢。

他们中也有人并不赞成这样的暴力蛮干。他们组建了德克萨斯民族运动(Texas Nationalist Movement),试图通过影响民意、政治运作来赢得德州独立。



美国宪法保证言论自由。因此只要不诉诸武力、侵犯他人,鼓吹、宣传乃至组织地方独立运动都是公民合法行为,受法律保护。类似的分离、独立运动在好几个州里都或大或小地存在、活动着。但没有哪个州能比得上德克萨斯。经过十来年卧薪尝胆,德克萨斯民族运动组织有了相当的气候,号称拥有25万支持者。他们在民间推动的草根活动也开始引起主流媒体的注意。



2009年,德州前州长佩雷(Rich Perry)出马竞选总统。他在一次竞选演说中半开玩笑地提到了独立的可能性,引起观众高呼“分离!分离!”(secede)的口号,获得大规模报道。他后来不得不在全国直播的总统候选人辩论会上澄清自己并不真的支持德州独立。当时的一个民意调查发现德州共和党人中已经有48%支持独立。有人在白宫请愿网站上贴出德州独立的请愿书,征集到12万5千签名。白宫不得不发表正式回复,当然是要维护国家统一。

现任的德州州长——共和党人格里格·阿伯特(Greg Abbott)——也不含糊,总要想方设法找联邦政府的茬。去年五月份,美国军队在西南沙漠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阿伯特竟悍然宣布这可能是奥巴马总统进犯德克萨斯,要实行军管的借口,命令他手下的国民卫队行动起来,全程监视联邦军队的行动。

去年,德州还正式通过法律,花费二千万美元在州内建立自己的金库,把州政府所拥有的黄金储备从联邦金库和银行保险库中提取出来自己保存。这也是美国各州中独一无二的。他们的理由是这样可以节省需要支付的储藏费用,但也无法摆脱这是为独立做准备的嫌疑。目前,州政府正在审查金库的建筑设计方案,有望很快破土开工。

但独立的最终途径还是要经过政治较量。现代的德州是共和党的地盘,几乎垄断了州内各级政府机构。这些年来,共和党内不断有要将德州独立付诸全州公民投票的动议。虽然尚未得到大多数支持,却势头越来越旺。

今年的德州共和党代表大会召开之前,已经有至少十个郡的基层共和党组织通过了公投独立的动议。正是这些草根代表将动议带到了州代表大会上,坚持要进行大会辩论和投票。然而,德州的共和党还是没有能够迈出这一步。大会程序委员会以微弱多数否决了对独立进行大会辩论的动议。虽然该议题还是在大会上得以提出,它未能得到大多数支持。

CNN报道曰“德克萨斯的共和党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独立”。但是,他们的确是在准备着。

(5/17/2016)


米帝囧事

结婚蛋糕上和厕所门口的政治角斗

在传统的西方婚礼上,蛋糕是一个必备的中心。新人筹备婚礼时会在这个蛋糕的味道、大小、装饰等方面绞尽脑汁。正因为如此,各地都有很多糕点商店,店主会按照顾客的要求设计制作独特的蛋糕,为婚礼增添喜庆色彩,也不失为一次艺术创作。

2012年7月份的一天,两个小伙子来到丹佛附近的一家糕饼店订购一个蛋糕。他们解释说马上要结婚。当时科罗拉多州还不允许同性婚姻,他们准备到马萨诸塞州登记,然后回到这里举行婚礼。不料,店主菲利普斯拒绝了这桩生意,声明他是虔诚的基督徒,笃信圣经所言同性恋是罪恶,因此不能参与、合作他们的婚礼。


这两个小伙子觉得他们受到了侮辱,将菲利普斯告上了法庭。美国宪法第14修正案规定居住在美国的所有人都必须得到政府的同等保护,据此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各州都通过了一系列反歧视的法律,包括不允许以性别、肤色、年龄、种族等生理特征歧视。性别取向后来也被陆续加入了这个单子,保护同性恋者。

2013年12月,科州一个法庭裁决菲利普斯的行为是性别取向歧视,他必须为同性恋者提供与异性恋者同样的服务。菲利普斯则认为这样的要求是逼迫他违反自己的宗教信念,他因此干脆完全停止了婚礼蛋糕生意,以避免“同流合污”。前几天,科州最高法院拒绝接受他的上诉,维持了地方法庭的结论。他们可能还会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

2013年,俄勒冈州的一家糕饼店也遇到了同样的麻烦。在拒绝为一对女同性恋者提供婚礼蛋糕后,店主夫妇被该州政府课以14.4万美元的重罚。他们不得不在教会支持下通过募捐交纳了罚金,但同时依然在上诉和抗争中。

通过媒体对这些案例的报道,美国各地——尤其是宗教势力强大的南部——出现大量同性恋者去信教者开办的糕饼店订购婚礼蛋糕被拒后起诉的案例。类似的还扩展到了婚礼摄影、供餐、操办以及心理咨询等个体服务业。去年六月,联邦最高法院援引宪法第14修正案将同性婚姻在全国范围合法化之后,这样的事情更有所增加,导致一些蛋糕店关门。

有些教徒也借机前往支持同性恋的糕饼店定制蛋糕,要求他们写上同性恋是罪恶的词句,被拒绝后上诉,但均被驳回。政府的理由是拒绝“仇恨语言”不构成歧视。

一时间,宗教界舆论大哗,他们认为这是同性恋对信教者发起的全面进攻,被迫为他们提供服务是对他们自己的宗教信仰和言论自由的侵犯,也就是对他们信教者的歧视。

是歧视还是被歧视,这也就成了个问题。


其实这也不是一个新问题,政府反歧视的政策与宗教信仰的冲突由来已久。奥巴马实行全国医疗保险时,为了消除性别歧视要求所有保险计划都必须保障堕胎、避孕的费用。这与认为堕胎是谋杀的宗教势力以及少数坚持避孕是违反上帝旨意的天主教冲突。打了好几个官司之后,最终为传统宗教组织开了个口子,允许他们的保险计划不包括这些而由第三方补充该项福利。这方面的诉讼还在进行中。

前不久,肯塔基州的一名郡政府官员以个人宗教信仰为由拒绝为同性恋者开结婚证,不惜坐牢抗争。她虽引起一时轰动,但以失败告终。

在这样的大局下,南方比较保守的一些州——北卡罗莱纳、密西西比、乔治亚等等——这两年陆续通过了一些“信仰自由法案”,在不同程度上限制反歧视法的权限,保护公民宗教信仰的自由,允许他们以信仰为理由拒绝为某一类顾客服务。(有些州的州长否决了议会通过的这类法案。)

经过近一个世纪的争斗和变迁,现代美国社会里公开、明目张胆的性别、种族歧视已经基本上销声匿迹,性取向成为新的焦点,针对的主要是在这方面不被宗教势力认同的四类人:女同性恋(Lesbian)、男同性恋(Gay)、双性恋(Bisexual)和变性人(Transgender)——他们以名字的第一个字母统称为LGBT。(变性人所带来的问题不在于性取向而是性认同。)

南方这些“信仰自由法案”所允许拒绝服务的便是LGBT,因此也被贴上“反LGBT法”的标签。他们的通过引发了一系列抗议:几个大公司宣布废止原定在那些州的发展计划;一些歌星取消去当地的演唱会;有些要在那里召开的全国性会议或体育比赛也威胁要改址……相当于对这些州实施一定程度上的经济制裁。压力之下,各个州长已经退缩,开始实施补救措施。


在这一轮争斗中,最吸引人注意的不再是蛋糕上的争执,而是上厕所的选择。

公共厕所有男女之分,这是古今中外的普适,也是每个人从孩童时代便学会的常规。然而,上公共厕所对于变性人来说,却是一个难题。因为性别认同的变化,他们要上的厕所与他们“与生俱来”的性别并不相符。北卡罗莱纳州的新法律便明确规定每个人必须按照他们出生证上标明的性别上厕所,不得自行其是。这样便剥夺了变性人的选择权,成为“反LGBT法”。该州支持者坚持说该法不是针对变性人,而是保护儿童和公共秩序,不能允许随意选择上异性厕所,让真正的坏人钻空子。

虽然变性人在总人口上是极少数,他们的厕所问题已经在很多地方出现。尤其是中小学校园里发生的案例令家长们很矛盾、不安,不愿意为了照顾极少数变性人而改变了按性别区分厕所的常规。

就在企业和社会名流纷纷抵制北卡罗莱纳州的同时,一场民间的抵制活动也正静悄悄地展开,超过一百万顾客在网上签名表示不再光顾一家全国性的连锁百货店Target。这家店正好在这个时刻公布了他们的公司政策:允许雇员和顾客按自己的选择上厕所,因此首当其冲成了真正的“靶子”(Target)。

恰逢选举年,厕所的话题自然也进入了总统竞选。一贯支持LGBT、反对教会势力的民主党毋庸殆言,保守派的共和党候选人却发生了分化。正在竭尽全力试图起死回生的克鲁兹抓住机会昭示其右派立场,拉起保护少年儿童安全的大旗捍卫厕所的性别属性。而从来就不真正右倾的川普则大而化之,声明变性人如果来到他的旅馆,想上哪个厕所就可以上哪个厕所,他不在乎。(美国的公共厕所除了男性小便池以外,便池都有单独的隔间保护隐私。真正“公共”的部分只是洗手池和化妆镜子所在。)


于是有人戏言曰,现代社会的进步,已经令人们不知道该怎样上厕所了。

(5/1/2016)



焦头烂额的科罗拉多州共和党总统初选

地处中西部高原的科罗拉多州是今年3月1日那个“超级星期二”举行总统初选的十几个州之一。那天晚上,举国上下关注着各个候选人在这些州的得票结果。然而,科州只公布了其民主党初选的结果,共和党空缺,因为他们没有举行针对总统候选人的投票。

当时科州的民意调查显示共和党候选人中,川普以30%左右的支持率领先;卢比奥第二,大约22%;克鲁兹以18%左右支持率位居第三,后面还有一系列其他人选。

一个多月以后的4月9日,科州共和党终于走完了其党团程序,宣布该州37个全国大会的代表名额全部由支持克鲁兹的人员赢得,川普吃了个鸭蛋。

一时间舆论大哗。支持川普的共和党人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发文控诉、抗议,指控州党部内部操纵,剥夺了党员投票支持川普的权力。川普本人除了一如既往地在他的推特上抨击之外,还专门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署名檄文,向全体美国人发问:“这样的‘体制’,对你和你的家庭有好处吗?”号召彻底地制度性改革。


那么,在科罗拉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美国是一个“合众国”,各个州以独立身份参与联邦政治操作。尽管这样的格局在现代随着联邦权力的扩张已经萎缩,传统的痕迹依然处处可见。联邦总统虽然表面上是由全国公民投票直接选举产生,实际上却是由以州为单位所推选出的“选举人”决定。

党的总统候选人也沿袭着这一传统:各州派出代表参加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在大会上由代表投票决定最后的候选人。各州的代表如何产生、他们如何代表本州选民意志等等由各州自行决定,党部只能做一些原则性的限制和指导。

这样每个州便各有各的高招。

有些举行选民直接投票,然后根据投票结果在各个候选人的支持者中分配代表名额,这种一般叫做“投票初选”(primary)。对选民来说,投票比较直截了当:与大选一样,选举日到指定的投票点把填好的选票投入票箱即可,大部分州还允许提前或邮寄投票,那就更方便了。但对于地方党组织来说,这样的过程未免太肤浅、不够人性化。因此很多州还延续着早期基层民主的操作方式:在指定的选举时间,选民到指定的聚会地点交流、讨论自己对政情和候选人的看法,通过辩论影响彼此的态度,试图建立共识。在这个基础上再统计结果。这种一般叫做“党团会议”(caucus)。

实行“党团会议”促进了地方党员之间的交流,更像一个党组织。但其不足之处是党员必须亲自到场开会,否则就无法行使自己的初选权利。现代社会人们工作、家庭生活繁忙,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这么投入,因此实际参加者只是少数积极分子。(在一些冬天举行初选的“党团会议”州,选举结果经常与那天是否下雪存在一定关系。)

另一方面,即使有“投票初选”的方便,真正参与初选投票的党员也很少。两者相比并没有明显的优劣。而各州实行的实际选举程序往往是这两者的某种组合,千奇百怪,因此造就了许多精通于当地操作的“专家”,每四年一度成为各候选人团队争夺的资源。

当然,普通人不会去关心这里面的细节,而只关心候选人的输赢战况。无论是“投票初选”还是“党团会议”,基层投票和选举都会产生各个候选人的得票比例,并据此分配安排全国大会的代表名额。媒体也据此报道,只有今年的科州共和党是个例外。


科罗拉多州行使的是“党团会议”模式,两党的党员都在3月1日举行了基层会议,推选代表。但是科州的共和党一直不愿意根据选民对总统候选人的投票结果分配代表名额。过去的几届选举中,他们在基层会议上也举行民意测验式的选民投票(straw poll),据此可以知道选民对各个候选人的拥戴程度。但代表的名额却是通过逐级推选的方式另外产生。

去年,共和党全国委员会颁布了一项新规定:如果州在基层选举时举行了总统候选人投票,其代表名额必须按照得票率分配。科州的党部对此很不以为然。他们最耿耿于怀的是,因为初选比较早,如果硬性按照得票率分配的话,很多代表会是支持后来已经退出竞选的候选人的人,在全国大会上成为“废票”。也就是说,如果当时的选举符合民意调查的话,科州派往全国大会的代表中除了川普和克鲁兹的支持者以为,还会有20%是支持卢比奥的,以及支持卡森的。后两者都已经退出了竞选。

于是,为了科州的代表不成为“废票”而拥有更大的影响力,科州党部的首脑们一致决定今年干脆不举行总统投票,而只通过党团会议遴选代表,代表可以在全国大会上自主投票。

科州拥有37名全国代表大会名额。州内按人口分布划分有7个联邦众议员选区,每个选区分有3个名额;此外有13个名额在全州范围选出;最后的3个名额则留给州内共和党籍的最高官员——亦即所谓的“超级代表”(Superdelegate)。

在3月1日的基层党团会议上,各个会议地点(precinct)由选民推选出参加选区会议的代表;三月底四月初,各选区分别举行会议,会上选出自己的3名全国大会代表并推选出前往州级代表会议的代表。4月9日,州代表大会隆重召开,代表们再在会上选出剩下的那13名全国大会代表。

中国的读者对这个过程应该不陌生——它与中国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基本一致。

多层次的间接选举制度本身并非不民主,但因为选民的投票和最后的结果经过中间的几次筛选,未免产生偏差,也给试图钻空子的人提供了多重机会。这正是这次科州初选所陷入的泥潭。


因为3月1日的“选举”不产生候选人结果,不具备新闻意义,所有的候选人都没有专门到科州来拉票。“超级星期二”之后,选举很快凝聚为川普和克鲁兹两人的争夺。因为川普的“过激言论”和政见,共和党主流派形成共识,要不惜一切全力阻击川普,喊出了“Never Trump”的口号。在代表数量上落后的克鲁兹展开“地面”攻势,在各个州投入人力物力争取每一个可争取的名额。即使是川普已经赢得的席位,他们也试图抢夺到手。这样,即使该代表按规定在全国大会上第一轮必须投川普的票,在第二轮(如果川普未能在第一轮胜出)就可以自主地投克鲁兹的票。因此,克鲁兹的团队不动声色地在科州组织支持起己方的力量。相反,川普仍然热衷于占据媒体话语权,没有在基层下功夫。

川普的竞选吸引了一大批过去不怎么参加党派活动的新积极分子,他们对错综复杂的选举制度摸不着头脑。有些代表直到4月9日的州代表大会召开时才发现自己错过了选区会议,因此不具备参加州代表大会资格。有些人参加了选区会议并当选为州代表,却没有能及时交纳登记费。更有人声称接到“官方”电话通知选区会议被延迟或取消因而错过。而支持克鲁兹的代表在其竞选团队的“护航”下井井有条,没有出现这些失误。在各个选区会议上,每个选区的3名代表名额都陆续落入克鲁兹的阵营。

4月9日的州代表大会更是热闹,八千多名代表在一个体育馆里济济一堂。候选人中只有克鲁兹亲自到场,发表了一个激情演讲。会上有六百多名代表竞争那余下的十三个名额。这些候选人在大会上走马灯式亮相,每个代表只有区区十秒钟的时间发表“竞选演讲”。选票上没有代表名字,只有一个数字号码,选民需要查对姓名和号码的对照表才能找出自己想投的号码来画圈——如果他们真的知道自己想选谁的话。媒体后来把这种选票比作赛马场的赌票。



这个时候,早有准备的克鲁兹团队显示出他们的优势,他们事先制作了大量T恤,后面印有预先选定的支持克鲁兹的代表号码。投票时,穿着这些T恤的代表在大厅里站了出来,成为人肉广告牌,供其他代表按图索骥地为支持克鲁兹的号码画圈。另一方面,支持川普的代表才发现他们措手不及。有人也准备了号码名单,但现场发现该名单有很多错误,有些代表缺席,更多的代表号码对不上,一片混乱。



除了两个团队中准备工作上的区别,这次大会的组织工作也出了不少问题。且不说六百多个候选人类似赌马的可笑竞选方式,大会为代表准备的选票和名单对照表也有不少错误,不得不临时更改,但不是每个代表都及时得到更正的版本。大部分错误偏偏又对川普支持者不利。比如选票上出现两个378号码却遗漏了379,而这个379号正是一位支持川普的代表。



选举之前,大会上的嘉宾演讲几乎一边倒地变成声讨川普的批判会。会上还有一个支持克鲁兹的团体散发一份“动议”,列举川普的种种罪恶,要求通过决议每一位科州代表被禁止在全国大会上投川普的票并宣誓不惜一切手段阻止川普成为共和党候选人。



最为荒唐的是,当选举结束,所有的代表名额均落入克鲁兹阵营之后,科罗拉多共和党的官方推特账号居然发出一份“We did it, #NeverTrump”的推特,更使人坚信该党部没有持中立立场,而是怀有打压川普的动机。(该推特后来被删,账号上发了一个说明,声称那是一个未经授权的黑客所为,正在调查云云。)



川普在科州的全军覆没在多大程度上是因为选举体制、幕后操纵还是其团队本身的失误尚在争议,但这次选举中的种种荒唐无疑暴露了其过程中的多种诟病。面对质疑,体制派官员只能以“这是已经实行了上百年的过程”的论调来辩解。反对派则气愤地指出这场选举还不如所谓第三世界国家的选举专业,是美国民主的耻辱。



本届共和党初选,川普和克鲁兹本来都是以反体制的叛逆形象出场的同道。经过大半年的鏖战,体制派候选人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卡西奇在苟延残喘。党内大佬在无可奈何之下采取了不顾一切全面阻击川普的策略,不惜支持其实更为叛逆的克鲁兹。

科罗拉多的初选以及其它一些州在分配代表名额中出现的类似“不正常”现象为川普和克鲁兹的最后决战开辟了一个新的战场。克鲁兹试图抓住契机,在各州基层运作上抢先,揽括代表数额以阻击川普。但他的这一策略也使他在反体制的形象上大大失分,成为维护旧体制、与体制派同流合污的新政客。

川普虽然屡遭暗算,但他继续我行我素,借此全面抨击这些实行了几十年的旧体制。他的《华尔街日报》文章旗帜鲜明地指出他与克鲁兹的区别在于以选民的实际票数还是靠幕后操作获胜,占据了舆论和道德的制高点。

相比之下,川普和克鲁兹在政见上的区别变得无关紧要。

最新的民意调查表明,川普在共和党选民中的支持率继续回升,而克鲁兹大幅下滑。也许,川普是输掉了几个局部战役,却正在赢得整场战争。


与此同时,科罗拉多州州议会不得不开始考虑新的议案,在下一轮总统选举时改换实行“投票初选”制度。

(4/17/2016)


米帝囧事

Sunday, June 5, 2016

赢了世界杯后的美国女足为何不爽?

去年七月,美国女子足球队在加拿大势如破竹大胜日本队,夺得世界杯冠军。她们回国后在各地受到凯旋般的欢迎。纽约市在曼哈顿举行大型庆祝游行,赋予她们国家英雄待遇。

几个月之后,美国女足队员却集体与美国足球协会打起了官司,把后者告上联邦政府的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Equal Employment Opportunity Commission),控诉足协在男子和女子球员的工资待遇上相差巨大,违反了同工同酬的规定。

几乎同时,已经争取到“同工同酬”的网球界却也出了一桩囧事。美国加州印第安威尔士(Indian Wells)网球大赛的总裁摩尔(Raymond Moore)在媒体早餐会上大放厥词,说女子网球是靠着沾光男子网球才有今天的风光和财路;女运动员应该每天跪下来感谢费德勒、纳达尔等男子明星为她们创造出荣光机会。

摩尔是一位年届七十的前网球明星。在这个讲求“政治正确”的时代,他的言论立即被当作性别歧视的靶子。在几位女明星的抗议声中,他很快道歉辞职,了却了事端。尽管现在世界男子网球排名第一的德约科维奇也提出男子球员理应获得比女子更多的奖金,没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来进行实质性的讨论。德约科维奇自己后来也不得不公开道歉。

这两个事件实际上展示了当今竞技体育界在男女“同工同酬”上的困境。



原始的体育竞技只是男子参加的。在近代历经无数抗争之后,妇女才争取到与男子同样参加体育竞赛的权力。但因为性别之间体力的差距,男女比赛一般都是分开各自举行。即使是男女同场的竞赛(比如马拉松等)也是分别记录名次,两性之间并不直接竞争。

然而,对于具备现代女权观念的运动员来说,能够与男人同样竞技并不标志着平等目标的实现。她们现在争取的是报酬上的平等。

美国的职业体育行业基本上是私营的商业运作,其奖金和薪酬在很大程度上由市场决定。无论是到现场买票还是收看电视转播的观众,男性竞赛的受关注程度都远远超过女性,因此也就更名副其实地财大气粗。在这样的现实面前,男女运动员是否能够看作“同工”,即做的是同样的工作,还值得追究。

美国最流行的职业竞赛中,橄榄球、棒球和冰球都没有相应的女子职业比赛,只有男性一枝独秀。篮球则由男子篮球联盟(NBA)出钱资助组建了一个女子篮球联盟(WNBA),开展有限度的职业女篮比赛。但WNBA一直无法做到财政自立,完全依附于NBA生存,不可能与后者平起平坐。

能够常年在电视上出现的女子职业比赛基本上只有网球和高尔夫球。

高尔夫赛事男女截然分开,从来不在一起打球。奖金也不一样:大满贯式的重大赛事每场比赛男子奖金总额大约一千万美元,女子则不到五百万。一般赛事的奖金额度男子也比女子多三倍左右。

网球则不一样。男女虽然各自比赛,但大多数赛事都是共同举行的。无论是门票还是电视转播权都没有分开出售,而是统一账目。这样的安排为“同工同酬”提供了相对比较坚实的论据。早在1973年,美国网球公开赛(US Open)就率先为男女选手提供同样数额的奖金。但还是在十年前,随着法网和英国温布尔登确定同样的政策后,网球赛事才完全实现“同工同酬”,成为职业竞技中男女平等的典范。然而,这种薪金上的平等是否真正合情合理也一直是问题:摩尔和德约科维奇就是持异议的例子,他们认为男子比赛的市场比女子要大得多,贡献更大,也理应得到更高的报酬——虽然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言论道歉。

1984年,纽约马拉松宣布女子前三名将获得与男子前三名相同的奖金,为长跑界的“同工同酬”开出先例。现在绝大多数的长跑赛事都已经实现了平等奖金,也没什么争议,因为长跑的观众市场在性别上没有实质性区别,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同工”。

与网球相对的是花样滑冰,男女也是共同比赛,领取同样的薪金和奖金。女子花样滑冰的吸引力和市场远远大于男子,因此男运动员在这里占了便宜。美国花样滑冰的一位官员最近回答记者提问表示他们确实有这个问题,但实行男女同酬是“做正确的事”(Do the right thing.)


足球在美国有点特别。男子足球几乎在全世界都独霸天下,财大气粗,但在美国却只能算是二流体育项目,市场上无法与橄榄球、棒球、篮球、冰球、赛车等相提并论。近些年美国男足有所进步,开始与墨西哥平起平坐,成为中北美地区霸主。但与欧洲和南美相比差距仍然明显,在世界杯上也只能徘徊在小组出线水平。美国国内男足有自己的俱乐部“大联盟”,尚处于“初级阶段”,需要靠一些欧洲、南美过气球星来撑场面。

美国女足则一向是世界强队,屡次赢得世界杯、奥运会冠军,声名赫赫。但职业女足在美国也没有市场。过去组建女足职业联盟的努力都失败了,以破产告终。现在美国国内只有一些半职业性球队打联赛,薪酬很低。

足球运动员平时在自己的俱乐部踢球,从那里领工资。只有在参加国家队集训、比赛时才与美国足协有雇佣关系。根据男女球员所面临的形势,足协与这些球员签订了不一样的合同。

因为女足没有职业联盟,美国足协为入选国家队的队员提供年度工资:18名主力队员每人有10.1万美元年薪,两名替补各自可得7.2万,另外还有四人每人拿4.3万。这些薪酬只是保证她们的日常生活。男足队员因为在俱乐部踢球已经有很高的薪金,美国足协不提供年度工资。

足协在男女队员待遇上的区别更大的是反映在他们为国家队效力时的薪酬。国家队与其它国家的友谊赛,女队每赢一场每人能获得1350美元奖金,不赢就没钱。男队则看对手的档次,对弱队赢了有9375,平了有6250,输了也能得5000。而打排名前十的强队或者宿敌墨西哥,赢了就能得17625,平8125,输5000。(之间还有一个中间对手档次,不赘述。)

女足队员如果入选打世界杯的国家队阵营,每人能得1万5千美元。此外必须打进前四名才能得到额外奖金:得第四名每人1万,第三名每人2万,亚军每人3.25万,冠军每人7.5万。

男足队员入选世界杯阵营每人立刻得6.875万美元薪金。即使是世界杯外围预选赛,每场比赛都有奖金(赢每人1.25万,平6千,输4千),出线后全队有250万奖金队员自己决定如何分配。世界杯第一轮小组赛中每获一分(赢球3分,平1分)全队有21.875万奖金。第二轮若出线全队450万奖金。如果赢得前三名,每人都有超过百万的奖金额,得冠军则每人9.375万。目前美国男足对此巨奖依然只能是望洋兴叹。

除了这些数额悬殊的差别之外,两队之间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区别。比如国家队里每天的伙食补贴女子是50美元,男子则是62.5。(也许他们认为男人吃得多?)参加赞助商活动女队员每次得3千酬劳,男队员却得3.75千等等。


美国宪法第14修正案规定政府必须为所有公民提供平等的保护。在这个基础上,美国政府在上世纪50年代通过了一系列民权法案,并设置联邦就业机会平等委员会保证雇主在待遇上不得进行性别、种族等歧视。美国足协对男女队员待遇上的巨大偏差——尤其是相对于两队在国际比赛成绩上的悬殊——令女队员们很不满,因此提出上诉,以求公正。

在美国女足赢得世界杯冠军的2015年,她们得到了举国上下相当的关注。其球赛的门票和广告收入超过该年男足的收入。这是美国女足提出“同工同酬”的主要依据之一。但2015年男足没有什么重要的比赛,表现也比较差。如果把各自球队在两届世界杯之间四年的收入做比较,男队收入还是远超过女队。此外,女子足球在世界上没有几只强队,奖金的数额与竞争对手的强弱挂钩也是合理的奖励手段。这些都会是足协辩护的理由。也就是说,如何判定男女球员是否“同工”将是决定他们是否应该“同酬”的关键所在。

另一方面,这些薪酬标准也不是美国足协独裁制定的,而是足协与球员集体谈判而达成的合同。合同过期时需要重新谈判。女足合同现在正面临续延,但谈判陷入僵局。因此,这场官司也有可能只是一个谈判筹码。但无论如何,其揭示的职业竞技中男女“同工同酬”难题,大概不会很快消失。


其实,因为职业体育机会的匮乏,美国女子参与更广泛、市场也更大的体育赛事是大学联赛。大学体育不属于商业操作,运动员没有薪酬或奖金,因此也不具备“同工同酬”问题。而大学体育两性之间的机会均等也是联邦政府的法律("Title IX")要求,这方面亦是争议连连,尚待另文介绍。

(4/10/2016)


米帝囧事




科罗拉多州两只水桶背后的法律囧事

美国总统初选鏖战正酣,风起云涌。科罗拉多州的州议会却正纠结着一个似乎小得不能再小的难题:居民在自己家里置放一两只水桶接雨水浇地浇花园,是节约用水的好事还是非法行为?

位于美国西部的科罗拉多州地处高原,阳光充足,但常年干旱。每到用水紧张时期,电视、报纸等公共媒体出于好心都会提供一些节约用水的贴士。比较常见的就是把淋浴、洗脸、洗碗的水保存下来,可以再度利用冲刷厕所、浇花浇地。如果不怕费事,还可以找上几个大水桶放在屋檐水管下,收集偶尔来临的暴雨雨水做同样的用处。



每每此时,又会有懂行的人出来指出:且慢,你们这是在引导不明真相的群众做非法勾当!



西部的美国是广阔的沙漠,水是最宝贵的自然资源。在过去一些著名的西部片里,牛仔、恶霸等等一通厮杀,很多就是为了争夺某一河流或池塘的所有权或使用权。在那个天高皇帝远的年代,这里流传着一句谚语:“威士忌是喝的,水是要打的”(Whiskey is for Drinking; Water is for Fighting.)。经过几代人的械斗、妥协和整合,这里开始形成一个独特的水权制度:水的所有权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最先从某个水源汲水做正当用途的人便最优先拥有该部分水;这个人之后下一个汲水的人则拥有前一个人未用掉而被他所使用的那部分水;以此延续,直到所有水都被分配完为止。

也就是说,这里水的所有权不附属于水所在的土地拥有者。在水资源丰富的美国东部,如果拥有一个庄园,该庄园主便拥有其领地内所有的水。而在西部,庄园内的水并不一定为庄园主所有。

比如说,某甲最早从某条河里抽取了一立方水灌溉农田,他便拥有该河流的一立方水,无论他的农田是否在该河的岸边。某乙来得稍微晚些,汲取了二立方水喂养牲畜,他便有该河流的二立方水的所有权。河里的水量每年都会有变化,因此需要按照先来后到原则分配。如果某年该河流干涸,只有一立方水,那么这些水便完全属于甲,乙一无所有。如果河里有二立方水,则乙在甲之后还能得到剩余的一立方。

不过水是流动的资源,河流里的水量主要来自上游。如果那里的人先把水用完了,或者建造水库截流、挖水渠分流,则下游无论甲乙都会失去他们的水。因此,这样的水权系统必须采取全局管理的方式,如果下游的人拥有优先的水权,则上游的人只能在下游的水权得以满足之后才能行使自己的权利。在下游水权拥有者得以满足之前,上游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领地上的水白白流下去而不得干预。



落基山下的科罗拉多州是美国大陆48州(不算地理上分离的阿拉斯加和夏威夷)中唯一一个只有流出的河而没有流进的河的州,也就是说绝对的“上游”州。这里的雨水和高山上融化的雪水汇集成七条大河,分别流向四面八方。这其中包括冲刷出著名的大峡谷的科罗拉多河,其河水养活、灌溉了六个州的人口和土地。而根据先来后到的优先原则,这些河水并不能都属于科州上游的居民所有。

科罗拉多州的法律因此明确规定,凡是在本州境内,大气层中落下来的水分都属于州政府管理,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分配所有权。该州按照七条大河的水域设置专门的州法庭负责确定每个立方的水的归属、调解判定水权纠纷。

最早来到这一带定居的当然是农牧业主,他们基本瓜分了全部水资源的所有权。后期工业化、城市化的发展需要大量用水,只能以昂贵的代价从早期农场主、牧场主的后代手中购买。有的农牧场主看中了水权是这里价值最高的资源,而且将来只会更大幅度地飙升,几乎不存在回落的风险。他们因此继续经营着并不十分赢利的农场、牧场,实为维持其水权,长期待价而沽。

这里的城乡普通居民则是这条分配链上最后一环,他们不拥有任何水权,只能向供水商购买生活用水。(少数独立房屋沿袭了过去的地下水使用优先权,住户可以每年从自己的水井里抽一定数量的水自用。)即使是落在他们自己房顶或院子里的水也不属于他们,而是属于自然水流下游的用户。

所以,擅自使用水桶接雨水使用是对他人财产权的侵犯。



这样的历史陈规自然与现代人的生活格格不入,尤其是那些热衷于保护环境、提倡节约用水的人。科罗拉多州州立大学做过几次大规模定量研究,结果都表明雨水直接流失和被收集再做浇灌用对下游的水量没有实质性差别。他们的结论是居民接雨水浇地并没有真正“偷窃”下游的水。

近些年来,科罗拉多周围的几个州都陆续修改了法律,允许居民在一定限度内收集、重复使用自家内外的水。科罗拉多州议会也连续几年提出新的议案,为居民收集雨水合法化开路。但这些议案每每在州众议院通过后却在州参议院的委员会审议中搁浅,因为那里有一位共和党老参议员十分地重视维护先来后到的水权传统。

今年的议案提出允许居民在自己家里设置不超过两个55加仑的水桶盛接雨水,用作自家花园、草坪的浇灌。为了争取通过,该议案还专门指出允许设置水桶接水并不意味着居民拥有这些水的所有权,并要求州政府监督水桶的实际使用对水权的影响。在这样的前提下,那位参议员也认可了。

然而,在该委员会的听证会上,州政府的水利工程师表示他们无力监督全州居民水桶的使用,更不可能测量其对水量的影响。此话一出,那位参议员立即表示无法接受该议案,将其再度搁置。

于是,在科罗拉多州,遵纪守法和节约用水之间依然存在着一个选择。

(3/26/2016)


后记:经过漫长的议会研讨,科罗拉多州终于通过了法律允许居民合法设置两个水桶接水自用。该法于2016年8月10日生效。


米帝囧事

罗姆尼父子相隔半个世纪的两场演讲可能昭示的共和党历史性轮回

随着共和党总统预选的白热化,更多的好戏正不断上演。几天前(3/3),上届候选人密特·罗姆尼(Mitt Romney)发表公开演讲,大举抨击今年的候选人川普(Donald Trump),号召全党发动起来,采取一切手段阻击川普的出线。

党内初选期间,候选人同室操戈、你死我活。没有参选的其他高层人物如果没有铁杆支持某候选人,往往会做高姿态置身事外,尊重选民的抉择。罗姆尼这样的讲话实属罕见,但他自有他的道理:他认为川普的胜出将是共和党的灾难。

无独有偶,半个世纪以前的1964年,密特·罗姆尼的父亲、密执安州(Michigan)州长乔治·罗姆尼(George Romney)也曾做过一个相似的讲话,重磅攻击当年本党候选人戈德华特(Barry Goldwater),同样是认为后者会毁了共和党。



共和党在美国代表着所谓的右派保守势力,她的基本理念是小政府、自由市场经济,以及以基督教义为主导的传统价值观。然而,共和党的这个形象其实只是近几十年的产物,历史上的共和党曾经有过多种不同的面貌。及至二战前后,民主党的罗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连任四届总统,推行政府大举插手经济以摆脱大萧条的“新政”,导致政府权力扩大,迫使在野的共和党走向其反面。但当时无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都还没有统一的既定政治理念,而只是相对松散的政治联盟。

随着政局的演变,共和党逐渐分成两大派:东北部的自由派倾向于支持新政、认同政府的积极作用,中西部的右派则越来越趋于保守,抵触政府。相应地,民主党也在分化:罗斯福的新政导致南方黑人整体背弃了当初内战时摧毁奴隶制的共和党而转向民主党,促使南方的白人民主党势力转向保守立场。

在这个背景下,西部亚利桑那州的参议员戈德华特在1964年异军突起,以毫不妥协的保守立场竞争共和党的总统提名。他在党内的主要对手是纽约州长洛克菲勒(Nelson Rockfeller),正是东北部“温和自由派”的代表。洛克菲勒本来是主流派,民意领先,但选战前因为个人婚姻问题失去大量支持,为戈德华特提供了机会。

戈德华特不仅毫不留情地抨击政府开支的膨胀和对个人自由的侵犯,还在一些争议性很强的社会问题上毫无顾忌地大放厥词,比如支持麦肯锡主义、反对保护黑人权益的民权法案,主张可以考虑动用战术核武器结束越南战争等等,很快赢得了“种族主义者”、“战争狂人”等等大帽子。但戈德华特的强硬、不妥协态度激发了年轻一代共和党人的热情,把他的竞选推成了一场“运动”、“革命”。

共和党的精英阶层一时大哗,认为他不能代表共和党的价值观和形象。他们企图说服前副总统、上届落败于肯尼迪的尼克松(Richard Nixon)参选阻击,后者没有同意。而各种后盘操作始终无法左右选票的力量,戈德华特出乎意料地节节获胜,胜利在望。正是在这个背景下,老罗姆尼发表了他的演讲。他直言抨击戈德华特的一系列主张,包括其反对民权法案的立场,是极端右倾,与民众、共和党、国会的大多数意见不符。他并痛心地警告,戈德华特的出线将导致共和党的自杀性毁灭。

戈德华特后来如愿赢得共和党提名,但在大选中惨败于民主党的约翰逊(Lyndon B, Johnson),只赢得南方少数几个小州。共和党虽然没有因此自杀,却也是经历了一番脱胎换骨。四年以后,尼克松东山再起,实行“南方战略”,整合被戈德华特吸引来的民主党南方保守派,借助民主党因为越战和种族冲突带来的焦头烂额赢得总统席位。(在那场选举中,老罗姆尼在初选中败给尼克松。)

同样是在1964年,就在老罗姆尼抨击戈德华特之际,加利福尼亚州(California)的一位影视明星里根(Ronald Reagan)也出来做了个著名演讲。此前里根一直都是民主党人,领导过好莱坞演员工会。这时他受戈德华特感召“弃暗投明”,成为共和党人。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选择的时候来到了:或者坚持保守信念争取最大自由,或者屈服于专制政府的控制。两年以后,里根当选为加州州长。

1980年,在共和党内屡败屡战的里根终于问鼎白宫,成为现代美国第一位真正的保守派总统。戈德华特竞选时所召集起的新一代共和党人很多成了里根团队的骨干。里根的胜利也标志着共和党在保守理念下重新组合的完成。在那场重组中,共和党彻底失去了东北部,巩固了中西部,吸纳了南方保守势力,在美国版图上占据一个大写的字母L形状。凭借这个坚实的基础,共和党不仅通过布什(Bush)父子两度赢得总统席位,更是长期在联邦议会、州长和州议会等选举中压倒了民主党。

老罗姆尼和戈德华特、里根的论争,归根到底是共和党在维持现状还是彻底创新之间的抉择。戈德华特的选战虽然失败了,但他们赢得了历史的胜利。




五十年之后,今天的共和党内不再有洛克菲勒和老罗姆尼那样的所谓温和自由派,而完全以强硬的保守派为中坚。但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反而再度趋于分裂。近几年兴起的茶党在共和党内部形成一个激进团体,他们集中注意力在通过减税、削减政府开支上,总在找机会发难。里根时期在党内举足轻重的宗教势力则在不断地边缘化,他们也因为其价值观不再被重视而满腹牢骚,试图东山再起。现在也有温和派,不过他们的立场要是在戈德华特时代会属于极右派。

更重要的是,多年的执政经历使得共和党高层也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他们满足于在与民主党对抗中所能赢得的少量、局部成果而安于现状、不思进取。上两届大选中,他们支持的温和派候选人麦肯和小罗姆尼又相继败北。这次选举中,所谓的“体制派”便成为川普、克鲁兹(Ted Cruz)等“反体制”候选人的攻击目标。即便如此,川普所引发的竞选风暴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揭示共和党内部的矛盾已经达到互不相容的程度,有如半个世纪前的巨变前夕。

的确,川普与戈德华特有很多相像之处。他们都摆出一副对外强硬、对内呼吁大变革的姿态。戈德华特竞选中挖苦过上任共和党总统艾森豪威尔(Dwight Eisenhower),川普这次也直指布什曾经为伊拉克战争撒谎;戈德华特认为战争中可以用核武器,川普则坚持着反恐中需要使用近乎残酷的刑讯手段;等等等等。当然,他们又都被称之为“种族主义分子”。

然而,戈德华特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他反对的是当时共和党中的自由派势力。川普却正好相反。他一度是民主党人,曾经拥护国家接管医疗保险、堕胎权等左派政策,作为商人还曾长期捐款支持民主党政客,包括克林顿夫妇。虽然他这次参选时已经修正了一些立场,但他绝不是一个传统的保守派共和党人。

最近几次共和党候选人辩论中,试图绝地反扑的竞争对手卢比奥(Marco Rubio)抛弃了他温文尔雅的包装,直指川普为骗子,是披着共和党外衣的民主党人,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劫持保守派运动。

小罗姆尼这星期的演讲也是同样的论调,在攻击川普人格的同时强调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保守派、共和党人。共和党选民必须利用一切手段阻击川普,否则党将不党。

尽管川普因为移民难民问题上的言论被人视作极端,来自共和党主流派的这种攻击却正在为他塑造一个政策上的温和派形象,尤其是他屡次声明当选后他会与民主派等各方势力谈判,寻求可行方案,而不是盲目的坚持保守派立场。

如果川普能经受住共和党内部的全力阻击而出线,他的这一形象将有助于大选中争取中间派选民。与戈德华特一样,川普在竞选中吸引了大量的新生力量。今年的共和党初选投票率大幅增长,有很多过去的中间派和民主党人参与。川普虽然本人是富豪、年近七旬,却赢得了众多社会底层和年轻人的支持。现在的民意调查发现川普在东北部民主党领地纽约、新泽西、马萨诸塞、宾夕法尼亚等州有相对优势,如果他能夺取几个这样的州,突破传统的共和党L地域,那么民主党将不堪一击。

而上述这些州,恰恰正是共和党上次分裂、整合时所舍弃的地盘。

另一方面,民主党虽然表面上尚且稳定,其实也是危机四伏。今天的民主党基本上是西海岸和东北部的自由派势力与南部黑人和拉丁裔的松散组合。随着工会势力的消失,他们正在失去社会下层白人的支持。这是本届选举中社会主义者桑德斯能够在民主党内掀起波澜的缘故。他们在桑德斯(Bernie Sanders)落败以后可能会试图离开民主党,是川普的潜在支持者。

如果共和党主流实在无法容忍川普的出线,另外推出候选人以第三党或独立身份参选,或拒绝投本党候选人的赞成票,这会引发共和党内部再一次大分裂。民主党的松散联盟也可能随之瓦解,两党将与半个世纪以前那样再度重新组合,形成不同的政治势力。也许,川普版的共和党会更像五十年前的版本,完成历史的轮回。

也许,这样的变革可以催生出实质性的多党竞争,为美国政坛开辟一个崭新的局面。




有意思的是,小罗姆尼这次的讲话时从一开始就援引了里根当年支持戈德华特的演讲,却只字未提他老爸几乎同时所作的反对派演讲。他自认为是在承继里根的传统,捍卫共和党的保守价值观。但历史也许会给他开一个玩笑,揭示他真正继承的是他父亲维护一个共和党的现状,而错过新的变革的到来。

(3/5/2016)


米帝囧事

自由主义者在美国的乌托邦计划

早在2001年7月,耶鲁大学的一位名叫杰森·索伦斯(Jason Sorens)的政治学研究生在一家没几个人知道的小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他提出,如果有两万名自由主义分子集体移居到一个人口比较少的州,积极参与当地的政治运作,他们可以发挥异乎寻常的作用,将其改造成为一个以自由主义信念为主导的州。他把这叫做“自由州”。

那时候还没有社交媒体,没有快闪族。自由主义者在美国占极少数,而在他们之中,知道索伦斯提议的也为数不多。主流媒体更是没有注意。两年以后,他好歹收集到五千个支持签名。这五千人举行了一次严肃认真的投票,选定新汗布什尔州为移居地。

从那时候起,这个叫做“自由州计划”(Free State Project)的网站一直在征集参与者。每个加入的人需要签署一份个人声明,承诺在总签名人数达到两万之后,自己将在五年之内搬家前往新汗布什尔州定居,并在那里全力参与建设一个这样的政府,其最大权责仅限于保护个人生命、自由和财产。(I hereby state my solemn intent to move to the State of New Hampshire within 5 years after 20,000 participants have signed up. Once there, I will exert the fullest practical effort toward the creation of a society in which the maximum role of civil government is the protection of individuals' life, liberty, and property.)


一晃又是十几年过去了。直到今年2月3日,该组织才得以宣布他们征集到了两万个签名,正式启动移居计划。而这时候,已经有将近两千签名者先期搬到了新汗布什尔州。他们之中已经有十多人通过竞选进入该州州议会,更多的人在州以下各级政府服务。已经在当地扎根的人则在以各种途径为后来者提供搬迁、定居等服务。索伦斯本人也已经在该州的达特茅斯学院担任讲师多年。



最近几十年,美国的政治倾向基本上分为左右两大派,分别被称为“自由派”和“保守派”,在政坛上又分别由民主党和共和党代表。在经济政策上,自由派的民主党认为政府应该为人民谋福利,尤其是救济、照顾穷人和少数族裔,提高最低工资,提供医疗保险等等。这些福利所需要的资金可以通过对富人征税获得,同时可以缩小贫富差距,实现社会平等。保守派的共和党则认定政府不应该干预经济活动。相反,他们希望通过减税把资本留在民间,以自由经济的方式刺激企业发展、扩张,以此增加就业人口,消除贫困。在这个层面上,两派的分野可以从政府权力的大小来区分:自由派希望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而保守派希望有一个小政府。

但保守派或者共和党的小政府理念仅仅停留在经济层面上。这个团体中的主流还是非常强的宗教势力,以圣经为依据规范社会价值观,要求政府取缔吸毒、卖淫、同性恋、堕胎等等“不端”行为。这便与其小政府理念矛盾。与此相似,自由派提倡同性恋和堕胎合法化,同情吸毒、卖淫行为,要求政府不要插手这些社会价值领域,也与其大政府思想不尽一致。

这些内在的矛盾显示美国社会不可能像现实中的两党制那样在思想观念上也完全两极分化成对立的两派。在这两大派之外或之间,还存在有许多中小派别,自由主义就是其中相对比较成熟和显著的一派。

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中,自由主义派(Libertarian)和自由派(Liberal)都很容易被人混淆。它们的名称都来自“自由”一词,但在现代社会已经完全分道扬镳,甚至走向对立。现代的自由派注重于群体的自由和平等,而不惜动用政府力量,通过对某些个体自由的限制甚至侵犯来实现这一理想。自由主义者则坚持个体自由的古典含义,认为政府除了国防、外交、治安等极少数维护社会安全的职责外不应该介入任何经济或社会活动。也就是说,在经济层面上自由主义者与保守派一致,而在社会层面上他们却与自由派相近。在理想的自由主义社会里,政府是极小化的,只承担上面所说的职责。对公民的征税也只为了这些目的,而不是用于福利和财富再分配。自由主义者认为只有取缔政府的权力才能最大限度地根绝政府官员的腐败和金钱政治的泛滥。没有了政府的“庇护”或者对政府的依赖,社会的每个成员可以平等地各负其责。而只有自立的公民才是真正自由的公民。



作为新兴国家,美国在历史上没有欧洲式的皇室、贵族。除了当时存在的奴隶制度和对妇女的歧视之外,社会相当平等。建国初期的美国在很大程度上是自由主义者的理想国,政府管辖范围很小,基本上没有税赋,而经济发展速度也很快。但工业化打破了那种田园式的宁静,尤其是两次世界大战造成政府急剧膨胀,形成一个以政府为核心的军工集团。二战前后,民主党长期主政,罗斯福的“新政”和约翰森的“伟大社会”大规模地扩大了福利政策。随着政府在经济领域的扩张,个人的自由逐渐消失。比如最近的奥巴马政府推行全民医保政策,在扩大医疗保险福利的同时便剥夺了个人不买医疗保险或者买低价保险的自由,只能乖乖地购买经过政府批准的保险计划,否则必须缴纳罚款。

民主党要求增加福利和共和党要求减税的两个矛盾诉求在近年来造就了一个政治怪胎:无论是哪个党上台,政府福利和开支都会持续增长。偶尔减税的结果只是加剧了政府预算的赤字,以至于今天美国债台高筑,岌岌可危。这也是本届总统大选中两党选民对各自的体制派失望、要求“革命”的呼声不绝的原因,为川普和桑德斯这样的政坛“异类”提供了民意基础。

自由主义者一直在警告这种情形的发生,但他们更关心的是在政府的干预下个人权力的流失。但是这一派别在美国势力式微,自由主义党在总统选举中只能争取到不到百分之一的选票,可以说是无人问津。前些年,倒是持自由主义理念的罗恩·保罗(Ron Paul)参与共和党初选,大大地扩展了该思想的知名度,赢得很多年轻选民的支持。但他距离获得共和党候选人资格一直很遥远。今年他儿子兰德·保罗(Rand Paul)试图以比他父亲较为温和的自由主义态度竞选,也很快铩羽而归。不过,最近几年中共和党内部崛起的茶党势力与自由主义理念相当接近,有可能异军突起。

但正是这种在两党夹缝中生存的困境促使索伦斯发起他这个异想天开的迁居计划:既然在全国范围内无法成气候,为何不把同一信念的人集中在一个地方,形成地方割据?在美国历史上,摩门教徒曾经因为不堪宗教迫害,集体迁居西部,在犹他大盐湖附近的不毛之地建立起自己的领地。六十年代,另一类崇尚个人自由的嬉皮士也曾经仿效乌托邦在美国建立许多小规模的“公社”,完全依照自己的理念生活。当然,同样的还有一些邪教组织等等。

索伦斯的研究生课题就是西方的这种自立社会和分离运动。经过几年的探讨,他最后认定在州一级的行政领域进行自由主义的实践是最有效也是最现实的。(他最初设想是在某个州集中足够的选票从美国分离、独立,但后来放弃了这一想法。)因此他发起这一计划,号召不要再继续等待,“在我们这辈子实现自由”(Liberty in Our Lifetime)。该运动的标志则是一只背上长满硬刺的豪猪,警告包括政府的各种势力不要来招惹(Don't Tread on Me)。


在美国五十个州中,新汗布什尔是东北部的一个小州,领土上排倒数第五,人口则是倒数第九。但即便如此,她也拥有一百三十多万人口。区区两万自由主义者的到来并不能改变其政治格局。但“自由州计划”之所以选择这个州,是因为其居民已经有极强的自由主义倾向。该州的座右铭便是“不自由,毋宁死”(Live Free Or Die),是当初最早反抗英国统治者、建立自己的政府的殖民地。那里至今还保留着许多独立战争时期的传统,州宪法明确规定公民有革命的权力。州政府也是美国最小的之一,州议员的工资一百多年没涨过,还是每年仅一百美元。该州也是最不依赖于联邦政府拨款的州之一。


新汗布什尔州的州长曾经公开表示欢迎这个计划人员的到来,也有大量居民签名支持。但也有人对这样的“运动”深感不安。州府的警察部门一度将这个“自由州”列为对地方治安有潜在威胁的组织之一,也有一些州议员通过演讲提醒居民警惕这些怀有自己目的的外来人。但他们也很清楚,在自由迁徙的美国,他们即使反对也无法阻止这些人的到来。

更有意思的是,新汗布什尔州是美国大选最早的初选州之一,对大选形势的走向有着超常的影响力。今年该州的初选颇为踊跃,民主党和共和党各有二十多万选民参与。两万对政治参与极为热情的“自由州”信徒的迁入,能否对选情产生实质性的影响?也许四年之后我们会在下届大选时看到一个稍微不同的新汗布什尔。

(2/22/2016)